凉城之上,夜幕降临,城中不似曾经一般,夜市灯火,整座城池之中,只有寥寥几处有灯火闪烁,少了几分喧闹,多了几分沉寂,城中各处依旧是如白日一般有义军巡游,各个必经之路的闸口,义军三五成群的扎于要点,数个时辰一换,而这些义军的家眷,则集中城东,也就是城主府的后方,大多是一些老弱妇孺,也有少数不愿投身义军的青状参杂其中,萧何并未强求全城皆兵,愿意来便来,不来也不会强求,与那些老弱妇孺们一同被义军所庇护便可
夜已渐深,初秋的夜里很凉爽,萧何此刻正与陈冲两人站于城主府二楼的走道之上,手扶木栏而立,看着夜空中的缺月,城中空寂,单薄的月光如一层薄纱披于城中房屋,街道之上,没来由的,陈冲忽觉一丝冷凄之感,萧何看着那空无一人的街道,回过头来,笑看向陈冲问道
“周姚可好?”
陈冲看着萧何点了点头
“我将其带回房中,她昏睡了一些时间,便自己醒了过来,并无何大碍”
萧何笑着微微颔首
“如此便是最好”
随后轻轻拍了拍陈冲的肩膀
“凉城告破之时,你便带着周姚离开此城”
陈冲闻言一愣,随后皱着眉头,看着萧何
“这是何意?”
萧何笑了笑,随后继续看向城中
“你比我好很多,各个方面,有许多事,我不说,但你却应该知道,我不能活,但你却不该死,你可以为了一个战友的女儿而不顾性命,可我却不行,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个好人,善人,但我自己却并不那么认为,你能做的事,我做不到,但我做不到的事,你却能做到”
陈冲沉默片刻,缓缓开口
“你就认定凉城守不住?”
“守不住又如何,守得住又如何,就算是守住了,你觉得离安那边会眼巴巴的看着漠丘的后院脱离掌控?你又可知,其实我将你们凉城这两万余人亲手送到了悬崖之旁?当镇压的军队来到我们面前之时,我们便会被逼下悬崖,粉身碎骨”
陈冲再次将头转过,眼神中有着一丝说不清的落寂
“对不起,我能做的只是这般”
陈冲猛然向前踏出一步!单手擒住了萧何的脖前的衣衫,那张饱经沙场风霜的面庞,此刻如同喝醉酒一般的涨红
“你说过,要改变这世道的!”
萧何看着面前的陈冲,轻轻拍了拍那只孔武有力的手臂
“我家中已无多少布料了”
陈冲冷哼一声,松开手掌,但双眼仍是紧紧盯着萧何,萧何掳了掳皱了的衣衫,将其平整,随后看着陈冲,与其对视
“世道会改,我看不到,但你和周姚,却能去替我看”
“你真的死心已定!”
萧何笑着点了点头
“便随这腐朽的凉城一同葬于土中,来年春时,再来看看,说不定便就是另一番光景”
陈冲不再言语,转身离去,萧何独自一人站于木栏之旁,一宿未再动一步!一夜无言,次日清晨,三千御军至凉城!
“大镖头!大镖头!”
“啊?什么事大呼小叫的,凌悦和苏绣回来了?”
柳依依满脸倦意的拉开了马车的帘子,看向帘外,却见一名镖众满脸的慌乱神色,柳依依本还残留着的困意瞬间消失,直接跳下马车,看向众人,发现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自己的后方,于是柳依依便也跟着众人的视线望去,随之,呼吸一滞,却见入目之处,烟尘漫天!而在烟尘之中,有一条银色的大江正朝自己这边奔涌而来!过了片刻,马蹄踏地之声传来,整齐一致,声势浩大,那种谁与争峰的气势,不禁让柳依依不自知的后退了一步,竟是一支千人的精锐骑军!
过得有一会,柳依依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,下意识的看向周围问道
“怎么回事!”
镖众们也是一头雾水,自然也回答不上来,百余人的镖队便就这般,看着那支骑军由远至近向这边奔袭而来,在骑军即将从镖队旁经过之时,那支骑军竟是忽然停下,随后从骑军最前方分出一骑,来到镖队众人前方
“前方何人!”
柳依依从镖众之中走出,来到那骑正前方,行了一礼,随后大声回道
“庶民青州柳依依,在此众人乃是家中镖行的镖众,凉城城门不知因何缘由未开,故在此地停留,待城门开,方将所运镖务运入城中 ”
那骑兵闻言,看了看柳依依后方的镖众,和一箱箱货物,随后调转马头
“凉城有变!尔等无关之人速速离开此地!”
柳依依眉头微皱,随后深深的吸了口气,看了眼身后众人,随后说道
“你们带货物回青州,我在这里等苏绣与凌悦出来!”
柳依依话音刚落,周围镖众脸色皆是一变,几个在镖局之中资历较长的镖众立马来到柳依依面前
“大镖头不可!你万一在此有何闪失,我等如何回去向老镖头交代!”
“是啊,大镖头,你可别意气用事啊,此事万万不可啊”
柳依依看了眼凉城城门,却是神色又坚定了几分
“苏绣和凌悦尚未归来,刚刚听那军爷说凉城有变,我如何放心她们两人留于凉城!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,若你们还把我当大镖头,那便带着货物回到青州!”
“大镖头…”
周围的几个镖众仍未离去,依然在一旁好言相劝,那本是离去的骑兵见这帮人竟是没有离去的意思后,竟是又折了回来,抽出了腰间的制式马刀指向众人呵斥道
“尔等为何还不离去!”
镖队一时之间,走也不是,不走也不是,一骑与百人镖队便僵持于此,柳依依瞪了眼周围的几名镖众,随后看向那骑兵说道
“军爷!我有两名同伴尚在凉城之中,可否通融一下,容我等在此等她们出来?”
那骑兵冷冷的看了眼柳依依
“夏国律法,阻军者,可当场斩之!”
周围一众人闻言,皆是一惊,随后纷纷跪下
“军爷我们大小姐无意阻碍军爷公务…无意阻碍军爷公务,我们这便离去,这便离去”
说完,几人拉着柳依依便往马车走去,柳依依却是一把挣开
“我让你们先走!她们二人不出城,我便要在此等着!”
“大小姐!此等时候,你怎能如此意气用事!”
正当此时,骑军之中,却又有一骑来到了镖队之前,此人的身形极为高大,面容俊朗,手握一杆足有一人半长的赤红长枪,那本是一脸冷漠神色的骑兵,在看到此人后,竟是锐气全无,双手抱拳,对那人行了一礼
“魁首!”
杨庆对那人摆了摆手,随后目光看向柳依依
“你说你有两名同伴尚在凉城未出?”
柳依依看着那明显在这支骑军之中地位极高的威武男子点了点头,学着那骑兵对其双手抱拳行了一礼
“回魁首大人,庶民确有两名同伴尚在凉城之中未出”
“哦?”
杨庆双眼微微一眯,随后对着身边骑兵说道
“去把过来路上抓到的几个小虫子带上来”
“是!”
那骑兵又是一抱拳,随后调转马头向骑军奔去,片刻之后,几骑奔至柳依依身前,共有六骑,三骑银甲军士,另三骑,则是身穿白衣,头戴白笠的女子,双手皆被麻绳捆住,由另一骑兵牵着前行,杨庆将手中长枪指向那三骑白衣,随后看向柳依依
“你可认得她们?”
柳依依目有疑惑,不知为何面前之人会问这般言语,这几名白衣之人,她从未见到过,于是便摇了摇头
“我从未见过这几人”
杨庆在柳依依说话之时,紧紧的盯着其面容,待柳依依说完之后,却是笑了笑,随后对着那几骑挥了挥手,示意他们回去,之后又从怀中取出了之前江涛交予他的画像,将其扔到柳依依面前
“这两人,可就是你那两名同伴?”
柳依依从地上捡起被折起的纸张,轻轻打开,随后瞳孔猛然一缩!那张纸之上画着两名女孩,且画的极为细腻,惟妙惟肖,一名女童柳眉杏目,而另一名则是剑眉凤目!虽是少时,但柳依依却大概能认出,这画中之人正是凌悦与苏绣,不动声色的将画纸双手递还于那手持赤红长枪的俊朗男子,柳依依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
“魁首大人,当真是…我的同伴怎会是如此年纪的孩童”
“哦?”
杨庆心中了然,刚刚柳依依打开画纸时那惊讶的神色,他看的清楚,不过当下却并未就此事再说
“你念同伴之心我能体会,此次便破例让你在此等候,若是在凉城遇到那两人,我便会将其带到你面前,你看如此可好?”
柳依依脸色如常,双手抱拳,看着杨庆激动道
“那庶民便在此谢过魁首大人厚恩!”
杨庆笑着摆了摆手
“却不知你那两名同伴是何装扮,又是男是女,你说与我听,我也好方便寻人”
柳依依低头似是思索,片刻之后将头抬起
“回魁首大人,我那两名同伴乃是两名男子,一名比大人稍矮,身穿白色长衫,另一名则是比我稍稍高些,穿着灰色的布衣”
“两名男子?”
杨庆深深的看了眼柳依依,随后笑道
“那我知道了,姑娘你在此等待便是,凉城有变,此地可能会收到殃及”
杨庆缓缓转过马头,看向后方骑军
“张和!留五百骑于此处护卫这支镖队!”
随后又看向那紧紧关闭着的凉城城门,抬起了手中的赤渊,指向凉城方向
“其余人!”
“随我攻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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